他缓步过去,伸手拈一朵在指间轻嗅:“这花名叫‘ 夕颜’(2)。的确不该是宫中所有,薄命之花宫中的人是不会栽植的。”
我微觉惊讶:“花朵亦有薄命之说么?嫔妾以为只有女子才堪称薄命。”
他略略凝神,似有所思,不过须臾浅笑向我:“人云此花卑贱只开墙角,黄昏盛开,翌朝凋谢。悄然含英,又阒然零落无人欣赏。故有此说。”
我亦微笑:“如此便算薄命么。嫔妾倒觉得此花甚是与众不同。夕颜?”
“是夕阳下美好容颜的意思吧。”话音刚落,听他与我异口同声说来,不觉微笑:“王爷也是这么觉得?”
今晚的玄清与前次判若两人,静谧而安详立于夏夜月光花香之中,声音清越宛若天际弯月,我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,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发。
他是手扶在玉栏上,月下的太平行宫如倾了满天碎钻星光的湖面,万余灯盏,珠罩闪耀,流苏宝带,交映璀璨。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,雪照琼窗玉作宫。
只觉得那富贵繁华离我那样远,眼前只余那一丛小小夕颜白花悄然盛放。
“听闻这几日夜宴上坐于皇兄身畔歌唱的安美人是婕妤引荐的。”他看着我,只是轻轻的笑着,唇角勾勒出一朵笑纹,清冷得让人觉得凄凉,“婕妤伤感是否为她?”
心里微微一沉,不觉退开一步,发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,冰凉的须翅和圆润珠珞一下一下轻轻碰触额角,颊上浮起疏离的微笑,“王爷说笑了。”
他微微叹息,目光转向别处,“婕妤可听过集宠于一身亦同集怨于一身。帝王恩宠太盛则如置于炭火其上,亦是十分辛苦。”
我垂下头,心底渐起凉意,口中说:“王爷今日似乎十分感慨。”
他缓缓道:“其实有人分宠亦是好事,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成为六宫怨望所在,玄清真当为婕妤一哭。”
我低头思索,心中感激向他致意:“多谢王爷。”
“其实婕妤冰雪聪明,小王的话也是多余。只是小王冷眼旁观,婕妤心境似有走入迷局之像。”
我垂下眼睑,他竟这样体察入微,凄微一笑,“王爷之言嫔妾明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