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传圣旨的是一队官兵,因顾及着檀道济位高权重,虽是来押解流放人的,倒也还客气。特意带了副较轻的夹铐给邀雨,听闻子墨也要同行,领队的兵头又差人去取了一副来。
这来回取镣铐的功夫,倒是给了邀雨个机会同家人话别。
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走出地宫,六月的天,闷热潮湿得令人生烦。似有场大雨,憋在那里,要下又不下的。黑云一重一重地压得极低,连一丝阳光都瞧不见。
可就是这样的天气,对邀雨来说,却如珍宝般怎么也看不够。
泥土的湿气,恼人的蝉鸣,无风的凝滞都像是邀雨许久未见的远朋般,让邀雨满心欢喜。
十三岁的邀雨,已经出落了许多,虽还带着稚气,却能看得出美人的轮廓了。无论谁见了,也不会将她同妖怪联系到一起的。
邀雨突然又想起自己此番离去,便是遥无归期,若不趁此机会见上父母一面,今生怕是无缘再承欢膝下。
于是她赶忙问田叔道,“我娘呢?怎不见她来看我?”
田叔一脸为难,支支吾吾地不开口。
邀雨顿时急了!厉声道,“快说!可是我娘出了什么事?”
还未等田叔答话,便听旁侧回廊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,“你娘三年前已经出家为尼了。”
邀雨猛回头去望,只见一个略微丰腴的妇人在侍婢的搀扶下走了过来。
“你是谁?”邀雨在府中生活时虽然还小,却也不记得有这么个女人,听她的口气,俨然以主人自居。
田叔显然怕邀雨同妇人起了争执,赶忙劝解道,“女郎莫急。夫人是自愿要出家的,说是为女郎祈福,这位是咱们檀府现在的夫人蒋氏。以前是主人的侍妾,始终住在别院,所以女郎不曾见过。夫人走后,家里也没个主事的,先皇就给了个恩典,封蒋夫人护国夫人,明媒正娶了过来。”
蒋氏听田叔说完,冷起脸道,“哼。没用的奴才。本夫人我以为你已经老得记不清事儿了。原来你还知道现如今这檀府是谁做主啊?张口一个蒋氏,闭口一个蒋氏,本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得的?”